我们应当如何生活
——《瓦尔登湖》与儒与道

○张彤

期次:第589期       查看:42


  亨利·戴维·梭罗,1817年7月12日出生于美国马萨诸塞州的康科德,1837年毕业于哈佛大学,美国著名的作家、哲学家、超验主义代表人物,也是一位废奴主义和自然主义者。著有散文集《瓦尔登湖》、游记《马萨诸塞自然史》、政论《论公民的不服从义务》等。1862年5月6日梭罗因肺病死于他的家乡康科德城,安葬于康科德城的斯利沛山谷公墓。《瓦尔登湖》出版于1854年,梭罗在书中详尽地描述了他从1845年开始隐居于瓦尔登湖湖畔一片森林中度过的两年零两个月的生活以及期间他众多的思考,下面我将以书中我最有感触的一篇散文:《我生活在何处;我为何而生》为中心,并有选择性的截取本书中的其他一些段落展开报告。
  早在几千年前,老子就在道德经中对世界的本原问题做出了阐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的生命活动要遵循天地万物的本质和自然运动的规律。而在老子看来,这一规律,就是所谓的“道”。老子倡导“清静无为”的生活,而这一点正与我们现代社会所追求的理念背道而驰,我们从出生开始就被设定了目标和方向,从家长口中的‘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到老师口中的‘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太多的人一生都在追求有所作为,他们追求金钱、美色、权利,追求更高的楼层和装潢更加豪华的房间,追求高级定制款的西装或者是限量版的卡西欧手表,追求一呼百应的叱咤和身材更加火爆的小秘……仿佛这些可以成为他们有所作为的标志和勋章,随着这些目标越来越成为社会的主流,我们的地基越来越深,楼层直插云霄;我们的草地逐渐被混凝土所覆盖,我们的海洋也不断被泥土所填埋……而梭罗则不然,他的一生都在逃离和寻找,他逃离的是钢筋铁甲的城市,而他追寻的是老子两千年前所追寻的东西,亲近自然,清静无为的生活和真正意义上的灵魂的自由。
  书中这么写道“谈到奢华与舒适,聪明人实际上过着一种比穷人更加简单朴素的生活。中国、印度、波斯、希腊的古老的哲学家都属于此列,他们的物质生活往往贫困不堪,但精神上却很是富足。”……梭罗的智慧和古老的先哲们的思想不谋而合,无论是考取哈佛、步入商途还是实验两年的丛林隐居,他所追求和寻觅的东西其实就是一种生活方式,我们究竟要怎样生活,才算是真正的活过。一位印度哲学家说:“由于所处环境的缘故,灵魂误解了他自己的身份,直到圣贤把真相向他显现,他方才知道自己是婆罗门。”这里的环境可以指阶层、可以指身份、可以指头衔,可以指一切外在社会加授予我们的东西。这句话的意思是,无论我们身处怎样的阶级和地位,我们都不能让外界或光芒四射、或污秽不堪的环境影响和麻痹了我们的心灵。物质只能带给你一时的快乐和享受,可是在那短短的一刹那过去之后,留下的只有无尽的落寞和空虚。只有拥有一颗强盛和丰富的心灵,灵魂才能够获得真正和持久的快乐。在我看来,瓦尔登湖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带给了梭罗一颗这样的心灵,所以在书中,梭罗花了大量的笔触极尽详细的描写了自己每一天的生活,每一件的小事,从风摩挲过树梢的声音,到清晨鸟儿的第一声低鸣;从春夏秋冬花蕊颜色的变化,到耕耘时泥土清香的气息。快速地浏览全书,比起一本散文集,更像是一部流水账,记录了一个诗人平淡琐碎的诗意的生活。我想这也是大多数人都读不下去这本书的原因。大多数时候,我们习惯快节奏的生活,快速的吃饭、快速的工作、快速地行走,哪怕是读书,也都是匆匆浏览。我是特别不喜欢“浏览”这个词的,因为他深刻暴露了我们浮躁的心情,当你企图匆匆‘浏览’《瓦尔登湖》时,你只会懊恼于作者近乎喃喃自语般的行文语言,用一千个字描写朝阳初升的姿态,或者叙述自己如何用一天的时间研究了一块路边的石头,于是你放下了这本书,拿起了手边简明扼要的资料,你用喝一杯咖啡的空闲看完了这份资料,它里面详细介绍了作者身份、这本书的中心思想以及它向世人传达的精神理念。然后你认为你已经读完了这本书,那么你错了。如果有人问我,这本书的思想中心是什么,我会告诉他,这本书没有任何的中心思想,他就是一本简单的随笔散文集。或者说,它所传达的精神和概念是无法用语言简单的描述的。当你潜下心来,反反复复的细细品读时,你会发现,隐藏在作者所描述的平淡无奇的简单单调的生活的背后,是向你展现了一种不一样的生活方式;你会发现,生活不仅仅是每日的三点一线,还有碧绿的丛林,还有沾着青草香气的露水,还有一抔澄澈明净的湖泊。瓦尔登湖作为一个象征,他蕴含的是梭罗对于生活本质的思考,对生命意义的探寻。
  除了日常生活的记述外,书中文前段后铺陈了作者大量的哲思。在《我生在何处,我为何而生》这一篇中,梭罗引用了《论语》宪问十四中的一段话,蓬伯玉派人到孔子那里去。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这段话原本的意思是告诉我们,圣人尚且如此谦逊,更何况是我们呢。而梭罗用在这里是为了向我们传达一种生活中为人处世的理念,平易谦和的待人,但是要严厉得反省和悔过自身,不要汲汲与求索一些华而不实的新闻,而要勇于去追求万古常新的真理。可见,梭罗在瓦尔登湖中传达出的‘无为’精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隔绝社会独游于天地之间的无为,而是可以自在的一种与人与社会与自然而不受束缚的‘无为’,他融合了道家淡泊知足的根本精神理念和儒家省身克己的思想态度。以‘无为’而造‘有为’,而这所谓的‘有为’,则是对心灵的耕耘,对思想的洗涤,对灵魂的净化。而这一切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反思,梭罗在书中写道“谎骗和缪见已被推崇为最健全的真理,而事实却被说成虚伪。”……读到这句话后,我不禁怀疑,现在我们所推崇的一切充满华美与荣光的世界,真的我们期待的样子吗?而我们碌碌一生追求的事业和生活,究竟是否真正符合我们内心的呼唤呢,还是我们用了太多的假象去欺骗和蒙蔽它,以至于虽然它还在跳动,但其实已经死了。
  在《独居林中》这一篇中,梭罗再次引用了论语中的一段话“神鬼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斋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乍一看,这段话突兀的出现于文中很难理解,但是《诗》里有云“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掩如此夫!”有人将这两则联合起来解释,把鬼神看作是天地良能的二气表现,任何事物的完美其外在的表现为“神”,其内在的表现为“鬼”,“鬼”就是可以回归自然之意。其实说到底,任何有生命的,无生命的事物与生物最后都将回归,回归到最起始的自然状态,这就叫做“归”,也就是“鬼”的原意。如果我们懂得了这一层意思,就会知道天地的造化无处不在。我想,这段话非常形象生动的总结了梭罗所宣扬给我们的生活理念,就是“回归”,而这种回归并不是简单的从城市回到农村,从大厦回到田野,而是回归心灵的净土,拥有一种随时可以创造简单纯净生活的能力。